8000M和队长在外面讨论我的病情,我奄奄一息躺在帐篷里吐着(事后我才知道8000M打算下去找一匹马,把我拉下去,队长则觉得要看看再说)。过了一会儿,8000M钻进来,我借机向外看了一眼 ,天已经暗下来了。我躺在帐篷的一边,8000M在靠近前门的地方烧水,李大姐坐在帐篷的剩余的地方,我竭力要他们多坐一些地方,他们却叫我好好躺着别动。 8000M泡了一些果珍,叫我把它喝掉,果珍的味道好极了,我一口一口的全部喝干了,胃里舒服多了,人也缓过来一点了,但是还是忍不住要时时起来吐两口。接下来8000M又开始煮水作饭,天气冷极了,一边作着饭,一边聊着天,8000M不时地报着气温,虽然烧着火,但是帐篷里的温度还是很低。大概过了40分钟左右,第一锅水烧好了,他们俩先吃饭,我还是有一些呕吐。终于在吐完一次之后,我说这是最后一口了,今天我不会再吐了,老天保佑,果然我不再吐了。8000M马上给我吃他做的面条,面里有雪菜和牛肉,味道很不错,我也知道为了明天能走路,今天必须吃东西,否则我就会从体力上彻底崩溃掉。吃完晚饭,把明天的水瓶灌满,大家赶忙躺下休息了。这天晚上真冷,睡觉时不时有雪花从帐篷上飘落下来,我不得不用睡袋套把头蒙住,避免雪落在脸上和脖子里。我的睡袋从第一天开始就是潮潮的,没有时间去晒干它,好在羽绒保暖,但是这一晚我始终觉得睡得不暖和,但是也不是冷得睡不着。 大概天明时我就醒了,蜷在睡袋里不动弹,过了好一会,8000M醒了,叫大家起来,三个人赶快就爬起来了,否则别人一起来,帐篷里的霜就全部落到你的身上了。尽管如此,每个人的头上,睡袋上还是马上就落了一层霜,8000M看了一下他的温度计,发现帐篷里居然是零下17度,把我们大大吓了一跳,我是因为没有经历过,而他们是没有料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低的温度。吃过早饭,发现他们没有要动的迹象,我问8000M为什么不出发?他说队长要大家休整一天,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缘故,但是今天我的感觉还是很好的,于是向队长要求今天继续行军,队长看我态度很坚决,和大家商议后。今天继续前进,每个人都很高兴,因为这里呆一天既没劲,又冷得要命。我们的帐篷第一个收拾好,我和李大姐打头出发了。 一大早,我和李大姐先出发了,回头一看,看到他们还有人在收拾帐篷或装包,我想我走的慢,先走再说吧.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我在口袋里装满了糖果和高山食品,准备边走边吃.离开营地不远,我们遇上了一大片冰面.我尝试着走了两步,一不小心就摔了一交,揉着摔痛的地方,用雪杖狠命的戳向冰面,小心翼翼的走上两步;再用雪杖狠命的戳向冰面,再小心翼翼的走上两步.大概走了几步后,我们发现不能再这么走了,而且我的手也震得很痛.于是折回来,走另外一边想避开走冰湖,等我们走到另一边的山沿边上,看到大部队离我们也不远了,我们就干脆等他们过来再商量怎么走. 吃了一个大白兔奶糖,大部队也上来了,队长和另外一个队员走在前面,沿着山沿的露出冰面的石头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过了一会,又是一大片冰面,看来非要越过它才能上山走.我跟着队长在冰上一步一步地挪着,又连摔了两交,而且有一次还在冰上滑着眼睁睁往后退了好多.好容易看到前面有石头了,赶快一步一滑的走到面前,踩在石头上,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及了.但是美好的感觉没有持续很久,前面山上雪越来越深,开路的队员的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同时由于海拔持续升高,我觉得呼吸慢慢地加快了,开始我是三步一次呼吸,后来变成两步一呼吸,甚至每一步都要呼吸一次.在雪地里大家速度都不快,开路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队伍在雪地里拉得很长.每走十几米,我都要停下来歇一下,再开始继续前进.在雪地里走路,由于每一步雪都没过大腿,所以每一步都要走踏实,一脚没踩稳就会扑进雪里,弄得满身都是雪;另外,还要小心不要踩在石头缝里.尽管我很小心,但是我还是陷进去了好几次,每一次陷进去, 都费了很大的劲拔出来,然后站在一边喘上一分钟.有好几次我从石头缝里往外拔腿的时候,都感觉到鞋子被石头卡住了,脚好象要从鞋里拔出来了,心中说不出的紧张和慌乱,拔出来以后,站上一会,又继续向前走.在这种环境下,人只能向前,没有退路. 有一阵子跟在8000M后面走,他在前面开路,我亲眼看见他用冰镐探路,但是试了几下,都一镐到底,没办法,他只好向前迈了一步,前脚踩踏实之后,后脚又向前探出去,踩出一个脚印来.然后我再踩在他的脚印里向前迈进,一步一个脚印在齐大腿的雪中行进. 大概三个小时以后,我们翻上了第一个达坂,山上有一块石头地,队长和几个队员架起GAS炉和锅子,化了几锅雪煮茶,每个人分到了一两杯补充水分.我放下包,靠在石头上,喝了一杯水,胃里又开始翻腾起来,我知道又要吐了,忍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队长他们都担心的看着我,等我吐干净抬起头来,8000M让我喝一大杯水下去,我接过水,一口一口喝下去,还有一小半,我喝不下去,还给他,他一口喝干,默默无言的收好杯子.过了一分钟,我又吐了一次,但是很奇怪,刚才喝的水没有全吐出来,队长又给了我一杯水,叫我喝下去不要脱水了,当时我咬咬牙,全部喝了下去.这天剩下的时间,我一直在吐,也一直在计算有没有将喝下去的水吐光,一旦我觉得吐光了,马上就补充水分,防止脱水.休息完后,队长和另一个队员将我的睡袋和防潮垫分掉了,大家默默的上路了.说是上路,实际上是继续开路,队伍在深雪中缓缓前进,茫茫的雪海看不到头,两边是高耸的雪山,人在山谷中行进,远看就是一个一个的小黑点踩出一条长长的路来,雪山的壮美,人的渺小,一直印在我的脑海中,难以磨灭. 漫长的路好象永远走不到头,我的雪镜一直起雾,而且越来越厉害,每当我看不见前面五米远的路,我就要开始用手去擦它,先是用手,然后用眼镜布,甚至用舌头去舔(好象听说用口水可以).但它还是依旧起雾,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边走边擦,边走边吐.我的呕吐声在空旷的山谷中不时响起,(事后听8000M说那声音很可怕,他们都作好准备拖我下山了),队伍坚定地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山坡,没有人叫苦叫累,谁累了就往雪地上露出的石头上靠一靠,休息一会再走,如果没有石头,就往雪地上一躺,靠在自己的背包上.一路上我不停越过休息的队友,沿着开路人的足迹向前走,大概每十几米就要停下来,站在没大腿的雪里擦我的雪镜,有时还要拄着雪杖吐几口,一直吐到眼泪和鼻涕出来为止,再擦一擦口鼻,想一想有没有把喝下去的水吐光,接着向前走.走过我身边的队友常常担忧地看看我,我则向他们笑笑,表示我还能走.后来大概他们也看惯了我呕吐,都习以为常了,我每当忍不住了就要停下来吐上一两口,也吸取昨天的教训,不时塞块糖在嘴里,补充能量. 这天下午四点多钟,我们经过了博格达的登山大本营,每个人都很兴奋,李大姐问我有没有后悔没带相机进山,我回答她说一点都不后悔,因为我带来了也背不动.大家纷纷开始拍照,我在这里没待多久,便觉得脚在雪中很冷,便又匆匆上路了.回头远眺雄伟的天山主峰,心中充满了敬畏感觉,再回首注目茫茫白雪之中的白水小姐墓地,油然而生了对登山者的敬佩之情.太阳慢慢偏西了,雪山的影子投在雪地上,我们仍然在雪中战斗,我觉得只要人不倒下去,就一定会向前向前,迈开麻木的双腿,一步一个脚印地在雪中前进. 天很快地暗了下来,借着月亮的光线和雪地上的反光,我们还在苦苦跋涉,听队长说翻过前面的达坂就可以找到宿营的地方了, 山顶好象就在眼前,可是已走了两三个小时,可总也走不到它面前.开路的队员几乎在雪地上往山坡上爬行,手足并用,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我老是要在前面一个人后面等待,他走一步,我再踩在他的脚印里走一步.太阳一下山,山上气温直线下降,我把羽绒衣穿上,都不觉得暖和,如果停下来就会冷,我觉得我的生命力在减弱,我不知道这段路要走多久,但是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不停地走下去.老天保佑!终于翻过达坂了,又向下走了几个小时,雪越来越深,看来再往前路也差不多.我们又饿又冷,被迫在三千七百多米的山上扎营.队长决定扎营后,我和8000M,还有李大姐拼命踩雪,把雪踩平来好扎营.我冻得嘴唇发硬,身上怎么也暖和不起来,在雪里发抖,每个人都想赶快钻到帐篷里去,8000M叫我我都说不出话来.在严寒中我们迅速搭好帐篷,8000M开始分配任务,叫李大姐先进去铺地垫防潮垫和睡袋,叫我去挖雪,他用雪把帐篷埋起来,固定好每个角.我挖完雪,赶快钻进帐篷,抖抖嗦嗦脱去鞋子,钻进睡袋里好一会才缓过来.只觉得脚指头冻的慌.8000M最后才进来,开始烧水,三个人闲聊中,发现脚指头都冻的不轻,我的左脚每个脚指头都肿了起来,圆鼓鼓的怪怕人,右脚肿了两个指头.他们也大抵如此,我拿出药来大家嘻嘻哈哈往脚上拼命地涂.喝了果珍,吃了面条,一看已经十二点多钟了,大家都赶快收拾收拾睡下了.这一夜我睡得很沉很好,由于帐篷用雪埋住了,气温比前一天高多了,但是帐篷里还是有很多霜,睡觉时会落在头上,我也习以为常了.据说队长这一夜都没睡好,怀里揣好药,准备随时冲过来对我进行急救,8000M那天也没睡好,也是担心我半夜出事,毕竟海拔有3700多米,我白天又吐得令大家心有余悸.(木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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