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朱德泉做记者的时候是不是这样:反正人家问我“做什么记者”的时候,我总是诚惶诚恐地说,咳,做社会新闻。
做社会新闻的记者其实很难像财经记者、娱乐记者、文化记者甚至IT记者那样,不仅有个很明确的专业“口”,而且念叨起来也像CEO、大腕、作家、知识英雄等专有名词那样有种身份认同感。
我不可能跟人家解释说我是在做“社会记者”,那样人家一定会笑话我:你记者不就是社会的记者吗,要不是的话那社会要你有屁用?也就是说,我的解释很可能无法生效,做社会新闻的人甚至无法就自己是个“社会记者”而不是“跑会记者”讨个公道。
要解释这个问题其实也很简单,看看朱德泉一部特稿作品《天地良心》就够了。什么是社会新闻?激浊扬清地才是;可以不说真话,但保证不说假话地才是;不一定非得做痛心疾首状,但绝对是把社会的块垒拿自己的热血来浇一浇、拿自己的神经来反射一下,之后所出具的良心报告。
做社会新闻,真地是要什么都做,而这很容易让人五迷三道,所以许多人做记者,始于社会新闻,而到归隐的时候,早都转了辙。朱德泉做社会新闻做了五年,做到自家报馆的中层领导,依然在一线做社会新闻,难得。这让我想起了余华小说《活着》的开头:“十八岁时我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到乡间采集民间歌谣。”朱德泉现在已经是两个十八岁,他采集的不仅有独家报道、真相调查,还有家园咏叹、史海钩沉。这些,都促使他的特稿作品集《天地良心》纲举目张。
《天地良心》是一部让我脸红的作品。它激起了我的妒忌心和羞耻感,一方面,我依稀能看到作为同行的朱德泉在白天奔走忙碌、在深夜奋笔疾书的身影,而这个时候我在哪里、做了些什么都值得怀疑;另一方面,传媒市场化之后,变成了一个焦虑、势利而又急功近利的行业,我作为其中的一份子,看到同行的集大成作品诞生,怎能不心生忌妒?然而,正如一个朋友所说:“恰恰是浮燥的传媒业培养了一批有操守的新闻人,尽管报业传统正在弱化和丢失,真正的职业新闻人却在新闻工作中享受到了“社会守望者”的莫大荣耀。”
难能可贵的是,《天地良心》完成了一个时期以来社会横截面的采样和分析工作,给我们提供了时代进程中宝贵的散点透视,无论是“水洗三孔”还是“硕士村支书挂冠而走”,都道出了这个社会的一部分现状。而现状在朱德泉的笔下,变成了可以心平气和来条分细缕的零件,他一个个拆开,又一个个扭紧,这是他理性的一部分,当这个庞然大物被架构起来时,我们俨然发现朱德泉正坐在钢琴前面弹奏他那洞穿世事、却又悲天悯人的音符!
这种社会新闻足以给我们慰藉和力量,它当然不会让我们误认为是另外一种猎奇、恶俗、迎合低级趣味的社会新闻,那样的社会新闻前面往往可以使用一个骂娘的定语:新浪的。--不是我攻击谁,看《天地良心》是值得与新浪网站社会新闻栏目里的内容对比着看的,有对比才有鉴别,鉴于多元化的需要,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想法,让“新浪的”社会新闻软弱一点而已,不要那么汹涌澎湃的发生。毕竟,它的大量存在无法不让我产生灭此朝食的念头,这简直让我无法聚精会神来推介这部力图向普利策标准靠拢的优秀作品。 |